每次登上天堂寨,我總要被寨上蒼勁古樸的巖松的崢嶸軒峻的松韻絆住前行的腳步。一棵棵于絕壁之上含辛茹苦,用飄逸遒勁的枝丫訴說著忍辱負重的艱辛。美得驚艷,攝人心魄。如同自家孩子,總看不夠。分明已粘貼到眼底,剛抬腿,又忍不住回頭,恨自己不能飛越深淵,親手去撫摸它那龍鱗般的肌膚和凌空送出平整如削的枝丫。
它由當初巖縫的一粒種子,長成今天幾人合抱的參天大樹。一棵棵虬扎在懸崖峭壁之上,立根于破巖之中,汲荊楚之靈秀,接八皖之壯美,沐江淮風流。壁立千刃,氣貫長虹,歷經(jīng)人間幾世輪回,終于成就了它的雄、險、奇、秀。每當我佇立在這些長著蒼老的鱗片、卻有著油綠的秀發(fā)的古松腳下時,心情總是無端地變得肅靜、虔誠。它那幾世風雨造就出來的雄險奇秀的韻致,我這寥寥數(shù)十載的光陰能領悟、承載得了的么?
天堂寨的松,大多都百歲、好幾百歲了。歷經(jīng)風霜雨雪的洗禮,依舊把剛直不阿的軀干傲立于蒼璧之上,扎根于巖縫之中。一身正氣、渾身是膽,棵棵高大雄偉、氣宇軒昂。它又像頑皮孩子,從不待一寸好地兒,專撿險處爬。那只有鳥能飛臨的絕壁之上,有它翹首企盼的身姿,深不可測的懸崖半腰,有它低頭俯瞰的背影。它總能絕處求生,頑強地把生命中的每一抹綠蕩漾在巖畔峰頂。它形態(tài)各異、奇特俊美,與寨上的風霜雨雪、崖壁溪流、蒼月飛禽組成一幅原版的山水畫、壯麗的母語詩,自成一派天堂松韻。
天堂松韻在于根,發(fā)于枝,立于桿,見于形,止于意。
只要石壁有一道縫隙,有一處坎兒,有一撮土,松的家族都不會放棄繁衍生息的機會,咬定青山,生根發(fā)芽,不畏貧瘠,無視險阻。它的根緊貼著石縫生長,汲取石壁上的那一點滴濕潤,以成就其生命的偉岸。它的根如游龍,在石壁縫中穿行,時而深入,時而淺出,有見根抱石,若出其中,又見石銜根,若出其里。根石相依,親如唇齒。共同托起生命的輝煌。它的根不多,但根根遒勁,有的甚至粗過主干。那是生命的濃縮,是歲月的囤積。
天堂松韻的精妙之處莫過于枝干了。它的枝多平生于干的一側(cè),如階梯平均分布著,直奔陽光斜伸而去。足見對生命的積極與向往。枝大于干,枝長于干的喧賓奪主的情形在天堂寨的松中是屢見不鮮了。它的枝有的像靈蛇盤繞,在空中打幾個卷兒,突然出其不意地昂起頭,奔你而來;有的像青衣甩出的水袖,凌空飄舞;有的似彎腰斜伸的胳膊,去托著天邊的那一抹云彩。
那一簇簇墨綠的松針,狀如一朵朵朝天的小喇叭,溜滑得連陽光都掛不住,紛紛跌落在樹蔭里。眼前這根根寸長壯實的松針,總讓我情不自禁地聯(lián)想起魯迅先生滿頭根根豎立的板寸怒發(fā),我想二者大約除了形似外,更能引發(fā)共鳴的是都有不屈服于惡劣的環(huán)境,鋒芒畢露的頑強精神的神似之處。
松的干筆直不阿,猶如利劍,直指蒼穹。它灰褐色的身軀,表皮開裂粗糙如同干涸的土地。
天堂松韻最嘆為觀止的是它的形與意了。有的立于絕壁,從高空探出身子,望穿秋水,等候有緣人;有的不顧被雷劈的劇痛,也要把那錚錚鐵骨挺直嘍,傲然屹立在天地之間,頑強地向世人展示生命的綠色;有的扎根巖縫,任爾東西南北風,幾度酷暑,歷盡嚴寒,依然不悔初心,堅持當初的守望;有的聳立在高高的峰頭,極目楚天,張開粗壯的雙臂,敞迎四海賓朋!
它有著巍巍大別的雄風,它傲霜斗雪,堅毅挺拔,它如同革命人永遠年輕、冬夏常青,它不嫌貧脊、孤獨,深情地眷戀著腳下的那片土地。
山無石不奇,石無松不秀。天堂松韻在于松與石的完美組合。松與石是一座山的生命與靈魂。石的堆砌,成就山的高大;松的頑強,賦予山的精神。松眷戀著石,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給它,不嫌貧瘠陡峭,死心踏地地用生命的綠色,點綴石的蒼白;石呵護著松,拼命地擠出壁縫里的山泉,滋潤著松的生命,不離不棄,風雨與共。
"山靜松聲遠,秋清泉氣香"。天堂松韻在于松濤。陣陣的風吹過松林,好比疊疊的浪涌上岸灘,天地轟鳴。松抖動著威武的軀干,在山風中怒吼,如萬馬馳騁在疆場,勢如雷霆萬鈞。
天堂松韻在于松于霧的交融。霧里看松,松因云霧的繚繞,變得魔幻起來。松的軀干在云霧的包裹中,若隱若現(xiàn),時有時無。好比那害羞的女子,不讓你看她的全臉兒,才露一半,就在你要駐足好好欣賞一番時,她卻牽起寬寬的衣袖遮住嬌容,壞壞地一低頭,挪著小碎步急速地走開了。松間有霧,松因云霧的襯托,變得越發(fā)崔偉了。本來就在半天兒,又被霧海浸沒了下半身,遠遠望去,那碳灰上露出的一簇簇黛青,恰似蓬萊。
霧是松臨風飄舉的襟帶,松是霧的筋骨。亦虛亦實,亦靜亦動,宛若天庭,又似仙境。叫人怎忍心離去喲!我情愿化作一片云彩,停留在它的身旁。就算化作它的一根松針也好,我也要把這美景粘牢。
"如果有來生,要做一棵樹,站成永恒。沒有悲歡的姿勢,一半在塵土里安詳,一半在風里飛揚;一半灑落蔭涼,一半沐浴陽光"。我的來生倘若能化作一棵樹,我情愿是天堂寨上的一棵松!既能守望家鄉(xiāng),又能躋身天堂。
不到天堂非好漢,不領松韻枉天堂。我愛天堂寨的松,我陶醉于這天堂的松韻。
(作者:張翅飛 編輯:藍洋)
(作者:張翅飛)
請輸入驗證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