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物生長此時,皆清潔而明凈,故曰清明。清明又至。家鄉(xiāng)的大地,嫩綠鋪展,五彩當?shù)溃患亦l(xiāng)的茶園,綠蕊吐舌,枝丫驟長。清明時節(jié)里一邊是哀思悠悠,一邊有盈盈茶香,不得不讓人感嘆:又一年,茶飄香。于是,追憶和感動著的那些茶鄉(xiāng)、茶人、茶事,澎湃而來。
奶奶的茶
70后的我們,是經歷過勤工儉學的一代。父母忙于地里刨食,對采茶、打松球等勤工儉學項目都是任由我們自行完成。在一個個假日,為了采到新鮮松球,爬樹折枝,手提背馱,累得不行,真想有一個哥哥,那他的力氣會大很多。但是沒有哥哥,我由此更愛采茶。校園邊就是茶山,課間,背起奶奶縫制的小書包,眼疾手快的去采一把青茶,課后,交給校長,小任務目標也能如期實現(xiàn)。更多的假日,我們可以自由的去村集體茶場采茶,一個星期結一次茶帳,哪怕是幾分錢,幾角錢,也可以買到心儀的作業(yè)本、鉛筆,可以帶給奶奶一匣火柴,得奶奶一句夸贊,高興壞了。
一次,我采茶時和小伙伴打打鬧鬧,耽誤后茶葉采得有點少,只得放低質量要求,毛毛草草的扯滿一書包。在茶場過稱的時候,收茶的叔叔按常規(guī)進行免檢收了稱,心中小小竊喜。但總有真相大白的時候。
那天,奶奶告訴我,以后采茶要仔細,老葉、大片子葉、枝桿等在采摘時要有所避讓,采上了手要隨手擇掉。不然,摻雜在一起,會影響整鍋茶的質量,給后期的分撿增加工作量,不能因小失大。
要做誠實的人,要做規(guī)矩的事,奶奶的教導語重心長。想必當時,茶場工作人員向奶奶控斥我馬虎的行徑時,奶奶一定是微笑傾聽,面色慈祥。這一畫面鐫刻在腦海,多少年,久久難忘。
細奶的茶
鄰居是一位長者。我叫她細奶。從八九歲我家重新選址建造新房子后,細奶一直和我們共墻而居,住到了去年,她的人生盡頭。
細奶一生勤勞,起早貪黑,將家經營得井井有條。在一個個晨霧迷蒙的清晨,細奶在我窗外輕輕地喊“娥,起床,摘茶去了。”在無人應答后,她又敲敲我的窗戶,再輕聲的喚一遍。
露水粘附芽頭,綠色更為清新。我和細奶一人一壟,均勻向前采摘。那時候也不多聊,她不問我成績,不問學校的任何情況。就這樣,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,眼里只有茶。
前年,細奶二次腦中風,身體每況愈下。年底,我回去看望她,她躲在輪椅上,半身不遂。倒還能認出我。
“娥,你回來了,你很久時間沒回來了?” “ 沒事的,好好休養(yǎng),你會好起來的,等站起來了,我們還一起去摘茶,小時候比賽,我總采得比你少,現(xiàn)在,我們還賽一回”。聽我如此鼓勁,細奶眼角流下了清澈的淚水。
細奶沒有等到新年。那些與茶赴約的真情相邀,那些和諧鄰里賽真金的純粹美好,永遠的留在我的記憶里。
婆婆的茶
認識老公那年,紅山鎮(zhèn)屏峰村正在興建大型茶園,大面積田地進行改造,大力種茶制茶成為多數(shù)家庭的致富新門路。每一次我們回老家,婆婆總在家對面的茶田里。
“你們先玩一會兒,我再摘一會兒就回來做飯。”那時的家,是我們隨時有呼有應的地方。后來,買房、結婚、生子。婆婆拿出所有積蓄,幫我們置新房。再后來離開老家住進城關幫我們帶孩子,先是大寶,再是二寶,從此不再提摘茶。
去年,婆婆突然重病。吃喝困難,日漸消瘦。“子欲養(yǎng)而親不待”的痛苦,只有我們兒女知道,每天我們細心的伺候著,生怕留有遺憾。她也始終沒有說出與老家與茶園的不舍和眷戀。
病痛無情,我終將還是失去了她,那種茶田回應的溫暖,只是定格在多年前。
“少時難識清明意,如今滿襟故人情。”來到奶奶的墳前,我們響應文明祭祀倡議,以一束鮮花寄哀思。路過細奶家門前,總忘不了朝老房子多看一眼,仿佛昨天依然是昨天。婆婆在公墓長眠,我們輕輕地和她說一些話,告訴她,我們腳下人個個都好。還有,從前和過往,我們會用珍惜和傳承去懷念。
(作者:伍曼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