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鄉(xiāng)的四月既是萬物復蘇后的萬紫千紅，又是蜜蜂在花蕊間嗡嗡辛勤采蜜的忙碌季節(jié)，更是阿嬸阿姐們十指尖尖采茶忙的季節(jié)。感謝春風吹開的萬紫千紅，吹開桃花梨花杏花油菜花嬌嫩的臉。在桃花的妖嬈里，在油菜花的熱情奔放田野里，在梨花粉嫩嬌羞的煙雨柳畔里，四月把自己浸泡在柳陰下的潺潺流水里一整個冬，只為春來的時候抽出新的嫩芽兒，那芽尖上滾動的甘露是破繭后的新生。

茶鄉(xiāng)的四月打冬天里走過，踩著細碎的步子。我不記得門口的桃樹是什么時候吐綠芽兒的，只記得某天開門，桃花就這樣妖嬈的綻放起來將綠葉給覆蓋住了，我欣喜的拍了好多照片。同時茶園的筍芽兒也露出尖尖角，阿嬸阿姐們到茶園里跑了一圈就回來縫采摘茶葉的布袋子，這種布袋子是用舊的粗布做成的，兩邊系上粗布條從腰間繞過去，袋口朝前，緊貼肚臍那兒。

我看著她們縫布袋子，我也屁顛屁顛的跑到茶園，茶樹都被修剪過，整齊的一排排一簇簇，茶葉大致分成兩種顏色，墨綠色的摸起來很僵硬的老葉子，在這些老葉子上面抽出嫩綠的新葉子，新葉上面又吐出細細的筍尖，春茶就是取這片片葉間中的一點芯子，一片余葉兒都不要。這樣的茶葉采摘的時候，捏一把在手里感覺沉甸甸的，跟一捧葉片感覺是不一樣的。泡出來的色澤跟味道也是跟純粹的綠葉茶是不一樣。這就是所謂的慢工出細活兒吧。采摘這種茶葉，適合慢性子，阿姐們縫制的粗布袋子差不多能裝滿一斤左右，上午采摘一斤，下午采摘一斤，已經是非常手快的了。通常采摘得快的都是雙手采摘，腰間系個布袋子的恰到好處就是比較方便，不用一只手拿籃子一只手采摘。

剛長出的茶葉也叫谷雨茶，大多是在清明前后采摘的茶葉，這個時候摘茶葉還凍手，茶葉的價格卻是最高的。從茶樹上直接采摘下來不經過加工就可以賣到四五十塊錢一斤。這個是深山里天然的好空氣長出來的茶，云霧繚繞，仙氣飄香，大別山云霧茶。當你把這樣的一捧好茶經過加工以后泡到杯子里，還沒沾到嘴唇打濕嘴巴，鼻子里就被它的清香味兒牽著跑了好幾公里，仿佛你喝的不是茶，而是大別山云霧間的森呼吸。而且在你的玻璃杯里，那被開水泡開的那一捧綠，在沸騰的開水里游來游去，你一搖晃它就非常自戀的載歌載舞，仿佛一座青翠的山或者一片綠色的茶園在你的面前碧波蕩漾。

茶葉的生命力也是相當旺盛的，它可以供人采摘三個季節(jié)。從谷雨茶，到立夏后的夏茶一直到秋茶，茶葉的葉子都是青翠如滴，色澤靚麗，綠得耀眼。目前春頭上，人們忙著采摘谷雨茶。英山是茶葉之鄉(xiāng)，在英山，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茶園，留守在家的阿嬸阿姐們，抽空到自家茶園采摘半天或者一天，到了下午就有茶畈們過來收，茶畈子們騎著摩托車，摩托車兩邊橫挑著個兩大竹籃子，大老遠就沿著茶園小路吆喝著小調“收茶葉啦～”不論是天陰還是下雨或者烈日炎炎，這些小畈們都是非常敬業(yè)的。哪塊兒的茶葉歸哪個茶販子收。

初春的茶園是熱鬧的也是歡騰的，能立竿見影的看到自己的勞動成果，拿到鈔票就能到附近的小店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，或者攢著另有他用。喜人的鈔票像是會唱歌的鳥兒，嘰嘰喳喳的蹦噠叫喚著，羽毛上還沾著阿嬸阿姐們的汗珠子，以及早晨的那層薄霧和露珠兒。阿姐們感嘆，這個春天要是能無限的延長該多好哇，天天有春茶可摘。那么手頭就可以有些閑錢，雖然采茶的妹子們不靠著這些春茶兌換的錢買米下鍋，可是自己通過勞動力掙下的錢就是不一樣。今年的茶園跟過去不太一樣，茶園里多了些娃娃兵，家長們鼓勵那些每天對著電腦手機學習網課的娃娃們下田摘茶葉，體驗勞動的辛苦和快樂。

我喜歡在春天里漫步茶園，也曾跟阿姐們在陽光下埋頭摘茶葉。摘茶是一件累并快樂的事兒，需要耐力，特別是烈日當空照，饑渴難忍時，你能靠自己的忍耐堅持住。阿嬸們都會自備一個很大的茶杯，往里面放入一大捧茶葉喝起來有點苦澀那樣的濃茶，然后放幾顆老冰糖里面，喝起來苦澀里透著微甜。有了它，就能堅持到正午一點，烈日當空的時候，既解渴又止餓。記憶里童年，每逢周末，我們一群小伙伴們都會扔掉書包，跟著大人們去茶田摘茶，一個星期的生活費就有著落了，有時候為了多掙點生活費，周五周六的晚上還會趕著做作業(yè)到深夜。時光似流水，那些被時光給悄悄偷去的日月星辰，曾云里霧里的到我記憶里來，特別是當我再次走進茶園，撫摸著每一片綠的葉子，聞著這細嫩的茶香，茶鄉(xiāng)的四月，在我的腦海里重復出現，像那春風吹不滅的野草，只要輕輕一觸碰就聞著春的味兒到我的記憶中來了。

茶鄉(xiāng)的四月天，是這一年最美麗的開始，萬物復蘇，桃紅柳綠，鶯歌燕舞，忙忙碌碌。人也一樣，這邊忙著采茶，那邊忙著播種，插秧，割麥子。尤其剛剛經歷過那場瘟疫，蝸居的悠閑無聊，更明白忙是最好的健身器材，有得忙，有錢進來，哪怕五毛一塊錢，都是一件幸福的事，而在茶鄉(xiāng)的四月天里，到處洋溢的就是這樣一種勞動的幸福感。

（文字 付桂  攝影 舒新國）

（作者：付桂)